他俩在前头聊得火热,并没留心赵渭就在身后。
叶知川问:“你瞎说的吧?凤统领怎么会哭?”
潘英急了:“真的!我扒着窗缝瞧得清清楚楚,凤统领抱着彭校尉哭的!”
“多半是因为在仁智院喂饼那事。赵大人怕是训斥她了。”
“她可是从北境回来的戍边英雄,跟咱们又不一样。要不是委屈大了,怎么会哭?”
她言之凿凿,有理有据。
叶知川跟着点头。
“也是。赵大人若生气了,有时说话不好听。凤统领才来,还没适应,怕是受不了这委屈。”
这番对话听得赵渭脑门上浮起个“冤”字。
凤醉秋哭了?这有他什么相干?
昨日喂饼那件事,他分明大度到自己都快敬佩自己了!
越想越别扭,于是转头就来找凤醉秋。
“还真哭了?”
赵渭打量着凤醉秋的眼睛,百思不得其解。
“我这被你烫了满嘴的苦主都没哭,你哭什么?”
凤醉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。
“有劳赵大人关切。我没哭,只是睡前喝多了水。”
“别嘴硬。潘英说,她昨夜透过窗缝,亲眼看见你抱着彭菱在哭。”
赵渭真是越想越奇怪。
“到底哭什么啊?”
凤醉秋眼珠子一转:“潘英看错了。其实是彭菱抱着我在哭。”
赵渭狐疑地端详她:“彭菱?她又哭什么?”
凤醉秋没想到合适托辞,便顺口道:“她半夜揽镜自照,突然觉得自己好丑,就来找我哭了。”
这可是彭菱昨夜的原话。但听起来特别假。
“什么乱七八糟的。”赵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,嗤声笑着撇开头。
“凤统领,你和彭校尉初来乍到,若遇到实在摆不平的难事,该找我告状就尽管来。”
他疑心是有谁欺生,暗中给凤醉秋下绊子挤兑,将她委屈哭了。
必要的时候,近卫统领对赵渭有暴力看管权,所以他心中“近卫统领”当然有抵触。
但他终归是这里的主官,绝不会冷眼旁观,放任谁对近卫统领以下欺上。
“说吧,怎么回事?我最多笑话你治下无能,不会不管。”
“这里的人都很规矩,我们目前没什么难处。”
听懂他话中那份“我会给你撑腰”的意思,凤醉秋莫名心虚。
“我真没哭。彭菱昨夜倒确实哭了,但只是小问题,不影响当差。赵大人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赵渭“啧”了一声:“别废话,快说。”
怕他真误会这里有人以下欺上,凤醉秋摆出轻松笑脸,计上心来。
“赵大人,那种事,谁都没法子解决,跟您说也没用的。”
赵渭倒是真好奇了:“旁人解决不了,我未必也解决不了。”
“那我若说了,您可别尴尬。”
赵渭略抬下巴,无畏无惧:“我倒听听究竟有多尴尬。”
“咳,姑娘家嘛,每个月都有几天奇奇怪怪的。无非是受‘那个’影响。”
凤醉秋歪头觑他。
“这样说,赵大人能听明白吗?”
话音未落,赵渭已从耳朵红到脖子根。
他虽尚未婚配,可家里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,当然能听明白。
“彭菱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,本不想声张。”凤醉秋瞎话编得越来越像那么回事。
得意忘形之下,竟对着赵渭哈哈笑起来。
“我就说您会尴尬吧?非要问。”
她不笑还好,一笑赵渭就恼羞成怒,索性将话说穿。
“你是想说,你朋友昨夜受癸水影响,形迹古怪,中宵半夜揽镜自照,最后被自己丑哭?”
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。
凤醉秋和彭菱的癸水日子相近,通常都在下旬。
可昨夜她俩抱头痛哭,真正的缘由三两句说不清。
索性用姑娘家每个月那点异常搪塞场面,倒省了麻烦口舌。
凤醉秋使劲点头,笑得更欢。“对对对,就是这样没错。”
赵渭绷着红脸:“凤统领,许多人在说‘我朋友做了蠢事’时,那个朋友通常都是她自己。”
这下轮到凤醉秋尴尬了。
人,果然不能随口编瞎话。因为很可能圆不回来。
*****
转眼又到黄昏。
赫山的夜巡实在轻松。
三百人分成两拨,轮流巡逻上下半夜,并不需一口气从入夜到清晨。
但有个缺点,就是每晚夜巡开始得太早。
被分配到巡逻上半夜的这拨人,戌时之前就得赶到演武场待命。
这时节还在秋天,戌时之前,太阳都还没完全落山。
凤醉秋对此不太习惯。
但毕竟与赵渭有言在先,答应了近卫事务一切照旧,也就没多说什么。
眼看已酉时三刻,她赶忙换好夜巡装束,拿起长苗刀匆匆出了房门。
没等走出崇义园,就被个黄衣女官追上了。
昨夜在仁智院北厅里,凤醉秋瞧见过她,却不知姓名官职。
“我叫郁绘。”
黄衣女官秀秀气气的,声音也甜软。
就是有些古怪,说话不看人,也不按常理出牌。
她将一个扁方盒塞到凤醉秋手里。
“赵大人让你试试。他说,也不是没人能解决。”
凤醉秋一头雾水。
若仁智院的人私下说话都是这样式,那她就有点理解潘英的苦恼了。
“这是赵大人托你转交给我的?要让我试什么?又解决什么?”
郁绘扭头看向一旁花木,神秘兮兮:“你打开看。”
这是个外形简洁利落的扁方盒。
寻常木料,外层也只涂了寻常的桐色清漆。
但表面用碎金粉墨描了画。
瞧着隐约是个飞天仙人像,衣袂飘飘横身在云海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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